天细胞终于认输,活泼了起来,故事就取代记忆恢复而浮现出来,事情不就是这样吗?”
艾刚抬起头,空虚地望着空中一会儿。他沉默不语,拼命地思考,他在想我提出的假设是否正确。
我也配合他,默默地等了他一段时间。我必须等他本身接受这个推理。那就是《重返橘子共和国》的重要性,足以匹敌他遗失这数十年的记忆。否则,他便无法产生解析的热情。如果他想寻找这个梦幻国度的话,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。
过了许久,他叹了一口气,说:“唉,是这样吗?医生”
“所以你只能得到一个故事。这是当然的,因为你的过去也只有一个。”
“这本,《重返橘子共和国》是取代我失去的过去”他喃喃自语。
“正是如此。如果把你的人生比喻成用砖块堆成的金字塔,二十几年大量的记忆,你一点也不剩地完全丧失了。挖空了这么大的洞,金字塔会塌下来,你整个人会崩溃。于是你的大脑急忙创造了《重返橘子共和国》这个大砖头,临时补满那个大洞。”
他说不出话来,接着叹了一口气说:“你是说我所想出的办法,就是以故事形态呈现出来”
“没错,马卡特先生,所以这个故事非常重要。如果详细探讨隐藏在这个故事里的要素,仔细解析的话,我们应该就能找到你失去的过去。”
“唉”艾刚又叹气了。
他的模样看起来无法置信,又很难过。
“这个故事里面,隐藏了各式各样的东西。与你的过去息息相关的片段,化身成各种奇妙的东西隐藏在故事当中,可能就是你将记忆复制成故事时所产生的那些小怪物。”
艾刚还是没说话。
“记忆这种东西,用一般的方法是解决不了的。所谓记忆,是指用相同的模式提高反应的神经元集团。其中有的会在某个瞬间爆发,短暂消失;有的会深刻记录在构造里,成为长期记忆储存下来。人的经验被送到海马体(注释16:位于脑颞叶内的一个部位,人有两个海马,分别位于左右脑半球。海马体是组成大脑边缘系统的一部分,负责关于记忆以及空间定位的作用,因弯曲的形状貌似海马而得名),至少在这里储存两、三年。海马体把这段期间的经验反复播放,让你一再体验,然后这些频频被播放、体验的东西,就会被铭刻在皮质的某个地方并加以储存。一旦储存在皮质后,不必借助海马体,就可以顺利提取记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“这是目前所推断出记忆原理的模式,事件记忆(EpisodicMe摸ry)可能也拥有这样的程式。而且记忆在被分解、储存的时候,为了方便提取,都附有各自的把手。”
“把手?”
“对。但是大脑一旦发生什么故障,这个程式的某个地方就会产生错误。比方说,对葡萄酒的味觉记忆、对萧士塔高维契(注释17:1906-1975年,前苏联最著名的作曲家)演奏乐器的音色记忆,这两者的把手颜色应该是不一样的,因为记忆的本质并不相同。但大脑也可能弄错而让两者附上颜色相同的把手,这么一来,两者就会被误认为同一个记忆而被同时提取。记忆本质的差异被虚拟掩盖,无意间,味觉记忆就这样取代了弦乐的音色记忆,反之亦然。再者,当这些侧头叶的皮质要刻画记忆的时候,不同种类的记忆会因很难分离而融合在一起,最后变成情节与实际相似,却是完全虚构的事件。这时候,不合理的地方会被舍去,随之而来的是细节各处无数的漏洞。这种情况下,人的大脑会用虚构的东西填补漏洞,从不同的角度让事情合理化。”
我说到这里,等他回应。我认为以艾刚的程度,这些说明应该足够。
他果然回应了我的期待说话了“换句话说,你的意思是我写的《重返橘子共和国》,就是这一类的东西?”
我点点头“所谓的事件记忆,其实就是故事,这个假设应该有充分思考的价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