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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按了按我的脚,问:痛也不痛。我说:不。
赵重生戴上手套,帽,口罩,我认不出他来。他说:余肢尽量给你留长一点,但要开了来看骨碎和组织毁坏的程度才可以决定,正确切断的位责。
我的医生赵重生:对于残缺不全的生命,你愿意不愿意,容忍?
赵重生,早上九时十五分,已经觉得非常疲倦。
很疲倦,他的母亲,拖了好久好久,还不死。
每次去看她,都认不得他,每次都问:谁?他就答:我是你的儿子。她每次都很惊讶:我的儿子?这么大了?你叫甚么名字?他就答:我叫赵重生。她就很安慰:赵重生,好呀。想了想,就会问:升小学
了,几年级?他有时答:已无出来做事了。有时答:小学三年级了。
当初母亲进疗养院的时候,他还在医学院。无论有多辛苦,他隔天都去看她。实习时实在太辛苦了,改为每个星期两次。在内科时每个星期一次,现在,还每个月去看她,每次去看完她,都疲倦不堪。
或许不光因为母亲。赵重生:或许因为,生命的残缺不全。见太多了。
母亲刚进院的时候,会以为他是父亲,会叫他:阿海。他只好端端正正的坐着,叫他母亲的名字:阿容。阿海,他母亲说,四海那三百打衫,不行,领口不行,你叫小绿叫车开夜工,改改。他就会答:你不用担心,都付运了,信用状部兑了现。
母亲进院后,父亲从来没来看过她。
那个女子,阿眉,赵重生也也叫她妈妈,就叫他父亲:你去看看阿容,你去看看阿容,她蛮可怜的。同妈扬扬眉,给他父亲盛了饭:我可不想人家说我,横刀夺爱。
他父亲,阿海,忙道:怎么会,怎么会。
赵重生看不过眼,饭没吃完,放下筷子,就回宿舍。
从他开始在急诊室常值,他母亲就忘记了他父亲,也忘记了他。她回到更远更早的时光里面去,叫
她的妈:薇姨,好香,请给我抽一口。听父亲说,他母亲庶出,他婆婆,抽鸦片。
自然也忘记,他姊姊。母亲从头到尾,没有问过他姊姊,好像从来没有这个女儿。姊姊生了下来,母亲就不知怎的,瘫了,所以就给他姊姊改了一个名字,叫做玉裂。不知何时,母亲的病好了,但赵重生记得,每一次,无论甚么事,即使是赵重生打破了吃饭的碗,母亲都打姊姊,说她命焦,克父母。
母亲不知道玉裂的死吧。即使她正常,王裂死了,她大概也无所谓。
玉裂也是一个医生,脑科。她自杀。
烧痛
玉裂死后,路重生每天早上四时便醒过来。不是挂念她,从夹没有梦过她。丧礼在爱尔兰歌慧市举
行,她和她的小儿子爱云一起下葬。赵重生去到的时候,他们没有等他,丧礼礼拜经已举行,棺木正移往坟场。她的丈夫米克主葛,只和他握了手,说:谢谢你来,就没有说其他的。
她注射空气入小儿子爱云的血管,然后用同一针管,为她自已注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