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。四年前秋天的一个晚上，我曾到上海市政厅去听中西音乐大会；那几支广东小调唱得真神，靡靡是靡靡到了极，令人喜赞叹！而歌者隐幕内，不一丝相，尤动人无穷之思！绘画展览会，我在北京，上海也曾看过几回。但都像走看似的，不能自知冷--我真是太外行了，只好慢慢来吧。我却最看舞。五六年前的正月初三的夜里，我看了一个意大利女的舞：黄昏的电灯光映着她的微红的两臂，和游泳衣似的粉红的舞装；那腰真得可怜，和麦粉搓成的一般。她两手擎着小小的钹，钱孔里拖着红布的提；她舞时两臂不住地向各方扇动，两足不住地来往跃，钹声便不住地清脆地响着--她舞得如飞一样，全的曲线真是瞬息万变，转转不穷，如闪电吐，如星星眨；使人目眩心摇，不能自主。我看过了，恍然若失！从此我便喜舞。前年暑假时，我到上海，刚碰着卡尔登影戏院开演舞片的末一晚，我没有能去一看。次日写信去特烦，却如泥海；至今引为憾事！我在北京读书时，又颇听旧戏；因为究竟是外江人，更听旦角戏，尤听尚小云的戏，--但你别疑猜，我却不曾用这支笔去捧过谁。我并不懂戏词，甚至连情节也不甚仔细，只那宛转凄凉的音调和楚楚可怜的情韵。我在理论上也左袒新戏，但那时的北京实在没有可称为新戏的新戏给我看；我的心也就渐渐冷了。南归以后，新戏固然和北京是一丘之貉，旧戏也就每况愈下，毫无足观。我也看过一回机关戏，但只足以广见闻，无长的趣味可言。直到去年，上海戏剧协社演《少的翁》，朋友们都说颇有些意思--在所曾寓目的新戏中，这是得未曾有的。又实验剧社演《仙》，也极负时誉；黎明辉女士所唱可怜的秋香一句，真是脍炙人--便是不曾看过这戏的我，听人说了此句，也会有一薄醉似的觉，超乎平常所谓舒适以上①。--《少的扇》，我也还无一面之缘--真非到上海去开先施公司不可！上海的朋友们又常向我称述影戏；但我之于影戏，还是猪八戒吃人参果②呢！也只好慢慢来吧。说起先施公司，我总想起惠罗公司。我常在报纸的后幅看见他家的广告，满幅画着新货的图样，真是日本书店里所谓诱惑状③了。我想若常去看看新货，也是一乐。最好能让我自由地鉴赏地看一回；心的也不一定买来，只须多多地，重重地看上几，便可权当占有了--朋友有新东西的时候，我常常把玩不肯释手，便是这个主意。①见叶圣陶《泪的徘徊》中。②而不知其味也。③即新到书籍广告。若目下不能到上海去开先施公司，或到上海而无本钱去开先施公司，则还有个经济的办法，我现在正用着呢。不过这办法，便是开先施公司，也可同时采用的；因为我们原希望多多益善呀。现在我所在的地方，是没有绘画展览会；但我和人家借了左一册右一册的摄影集，画片集①，也可使我的睛饱餐一顿。我看见群羊②，在那淡远的旷原中，披着一样白，丝一样的羽衣的小东西，真和浮在浅浅的梦里的仙女一般。我看见夕云③，地上是疏疏的树木，偃蹇欹侧作势，仿佛和天上的云负固似的；那云是层层叠叠的，错错落落的，斑斑驳驳的，使我觉得天是这样厚，这样厚的！我看见五月雨④，是那般蒙蒙密密的一片，三个模糊的日本女，正各张着有一白圈儿的纸伞，在台阶上走着，走上一个什么坛去呢；那边还有两个人，却只剩了影儿！我看见现在与未来⑤；这是一个人坐着，左手托着一个骷髅，两凝视着，右手正支颐默想着。这还是摄影呢，画片更是不胜收了！弥的《晚祷》是世界的名作，不用说了。意大利Ｇｉｎｏ的名画《舞》⑥，满是跃着的儿，牵着的臂儿，并着的脸儿；红的，黄的，白的，蓝的，黑的，一片片地飞舞着--那边还攒动着无数的呢。是夜的繁华哟！是的薰蒸哟！还有日本中泽弘光的《夕》⑦：红红的落照轻轻地涂在玲珑的阁上；阁之前浅蓝的里，伫立着白衣编发的少女，伴着两只夭矫的白鹤；她们因光的映，这时都微微地蓝了；她只扭转凝视那斜的颜。又椎冢猪知雄的《》⑧，三个样式不同，互异的巧的瓶，分着红白各的，大的小的鲜，都丰丰满满的。另有一个细长的和一个荸荠样的瓶，放在三个大瓶之前和之间；一一矮，甚是别致，也都着鲜，只一瓶是小朵的，一瓶是大朵的。我说的已多了--还有图案画，有时带着野蛮人和儿童的风味，也是我所的。书籍中的画，偶然也有很好的；如什么书里有一幅画，显示惠士斯特大寺的里面，那是很伟大的--正如我在灵隐寺的的大殿里一般。而房龙《人类的故事》中的画，尤其别有心思，上可以引人到他所画的天地中去。①摄影集，画片集中的作品，都是复制的。②见《大风集》。③《夕云》，见日本写真杂志Ｃａｍｅｒａ第１卷，１９２１年版。④《五月雨》，见日本写真杂志Ｃａｍｅｒａ第１卷１９２１年版。⑤见日本《写真界》６卷６号。⑥《东方》１９卷３号。⑦平和纪念东京博览会术馆品。⑧日本第八回二科展览会品。我所在的地方，也没有音乐会。幸而有留声机，机片里中外歌曲乃至国语唱歌都有；我的双耳尚不至大寂寞的。我或向人借来自开自听，或到别人寓去听，这也是揩油之一了。大约借留声机，借画片，借书，总还算是雅事，不致像借钱一样，要看人家脸孔的（虽然也不免有例外）；所以有时竟可大大方方地揩油。自然，自己的油有时也当大大方方地被别人揩的。关于留声机，北平有零卖一法。一个人背了话匣（即留声机）和唱片，沿街叫卖；若要买的，就喊他屋里，让他开唱几片，照定价给他铜--唱完了，他仍旧将那话匣等用蓝布包起，背了门去。我们学生时，每当冬夜无聊，常常破费几个铜，买他几曲听听：虽然没有佳片，却也算消寒之一法。听说南方也有这项生意的人。--我所在的地方，宁波是其一。宁波Ｓ中学现有无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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